给一条河命名，是一群人的事。
说出一条河的名字，是另一群人的事。
【资料图】
比如源子河。
源子河是一条季节性河流。其源于左云县杏子堡村东截口山，经右玉县、平鲁区，在朔城区汇入桑干河。因其干流超过了原桑干河上源恢河的长度，2000年以后，按照“河源唯远”的原则，取代恢河成为永定河正源。
朔州人笔下，源子河还有另一种写法：元子河。
那是一个脱口而出却又百思不得其解的名字。
01
元子河（一）
源子河，可能是流量太弱的缘故，史书中难觅其名。
就我可据者，清以前史料，唯雍正十三年《朔州志》和光绪版《山西通志》可得两见。
一列水，就这样，无声无息地，于秋草丛中驶过。
岁月深处的源子河，也曾暴戾恣睢。那是光绪二十二年的夏天，洪水从后山倾泻而下，沿河多少个村庄，荡然于瞬间。朔州人的记忆里，那场“跑马水”，一直流了七天七夜……
就像积蕴已久的弱，于大山深处，嘶喊着它的存在。
只是，那时的源子河不叫“源子河”，它叫腊河。
有光绪版《山西通志》援引《朔州志》所记：“腊河口，在（朔）州北二十里宝峰山前，中通平鲁、左云。”另有《钦定大清一统志·卷一百十一》：“腊河，在朔州北二十里，洪涛山之阳。南流，合屽涧河，注灰河。《道鉴》（云）：唐武徳六年，苑君璋寇马邑，李髙千御之，战于腊河谷，破之。”
腊河口，今称“腊壑口”。上世纪七十年代，战天斗地的老辈人，曾于此修建过西干渠。
最初的源子河，究竟在哪里？
清雍正十三年《朔州志》：元子河，在腊河口南，发源元姬山泉，经平易村东流，至神西村入桑干水……
那不是歇马关河吗？
没错，正是歇马关河。
今天的地图上，标注其为马关河。
今马关河与“源子河”交汇处，有村落称元子河村。其聚落所依，显然更向南靠近今马关河。我沿马关河上溯其源，马营村西南至南、北水村之间的河道，至今老乡们仍称其“源子河”……
稀里糊涂的两条河，像两个不知其年的老古人。
源子河，叫着叫着就叫窜窝了。
腊河，叫着叫着就叫没了。
02
元子河（二）
追述一条河，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因为那汤汤的水流，也懂得“休耕”和“轮作”。
在郦道元的《水经注》里，关于马邑川水和马邑城，有一段较为详尽的记述：
桑乾水自源东南流，右会马邑川水。水出马邑西川，俗谓之磨川矣，盖狄语音讹。马磨声相近故尔。其水东迳马邑县故城南。干宝《搜神记》曰：昔秦人筑城于武周塞内，以备胡，城将成而崩者数矣。有马驰走一地周旋反复。父老异之，因依以筑城，城乃不崩，遂名马邑。
今天的恢河，被后世学人认作“马邑川水”唯一的水道。
多年来，每读《水经注》，总有一些疑问萦绕于心。譬如郦氏讲灅水、桑干水，独用一“水”字。而马邑川水，缘何又加一“川”字？
许慎撰《说文解字》，其释“川”曰：“贯川通流水也。”《管子·度地》云：“水之出于他水，沟流于大水及海者，命曰川水。”清人张行孚曾作《释巛》（巛，古同“川”）：“川训贯穿通流水，谓水至川则贯穿通流而无所碍。”《虞书》亦言：“濬���（难检字，读quan）巜（读kuai），距川。”讲的是深巛之水会而为川。
川之所言，是一个“水系”！
马邑川水，即“马邑西川”诸水所成之“水系”。
那条被后人“叫错”了的源子河，当为其一流。
诚如《管子·度地》所云：“水之出于他水，沟流于大水及海者，命曰川水。”先民治田，有休耕、轮作之术。川水之流于平川，淤积的久了，也会改道而它行。
老年人传言，仅最近这一百年间，朔州山前盆地的河道水系，就发生了巨大的变迁。
再早些年的，更漫不可言。
此所谓“逝川”之叹，所叹皆非前也。
03
元子河（三）
我将“源子河”这三个字喊回到原来的河床上，遂产生一个疑问。
源子河或元子河，这个怪怪的名字，古人是如何叫出来的？
所有的思虑，都停留在源子河发源的元姬山上。
元姬山，位于今朔城区小平易乡北部及平鲁陶村乡一带。
元姬之“姬”，古有两读。其作“王妻別名”解时，读作jiə（国际音标，音同朔州土话“桌ze？”的“ze？”），源子河，又称元子河，其方音正如“元姬”之古读。
元子河，因其所出之元姬山而名。
元姬山，不仅仅是一座山，更是一个故事的载体。
那是一个悲凉又凄美的故事，让后世为志者牵肠挂肚。
《冀州图经》曰：“元姬山，在马邑。”据《太平御览·地部》引《后魏书》所云：“道武侍人姓李，善讴歌，死葬此山，魏主思之，乐府为之曲，其曲存焉。”《朔平府志·山川》亦载：“元姬山，在朔州北三十里，乐史《太平寰宇记》：后魏道武侍人姓李，善讴，死葬此山。”
道武，即北魏道武帝拓跋珪，公元四到五世纪拓跋鲜卑的一位君王。
一个胸有万壑的君王。
一位能歌擅讴的佳人。
历史，把他们的故事合葬在朔州，一座叫“元姬”的山上。
元姬坟在山阳，今小平易乡刘家窑村东的元峁梁上，静守着一片苍凉。
元子河在山阴，日日夜夜，汩汩地流淌……
来源：雁门文丛、网信朔州
原标题：朔州文化圈丨宋旭：元子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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